“历史碎片”里 的文化记忆
原标题：“历史碎片”里 的历史碎片文化记忆
南岭文书（第一辑）
刘永红 吴声军 陈才佳 主编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22年7月
■李 钊
南岭，是文化我国一条重要的地理分界线，也是记忆沟通岭南地区和中原地区的重要通道。其中保存着大量多民族、历史碎片多族群的文化历史和文化积淀，对研究南岭地区乃至中国传统社会的记忆发展历史具有重要参考作用，也可带人重回传统社会民间经济生活的历史碎片现场。
传统文献史料中，文化关怀底层民众生活温度，记忆记录普通百姓日常生活、历史碎片反映普通百姓生活面貌的文化民间契约文书等资料并不多见，而这些文书契约正是记忆我们研究古代民间经济活动和精神文化生活的宝贵一手资料。随着城镇化和新农村建设推进，历史碎片脆弱的文化民间文书面临着湮灭散失的危险，亟待抢救性搜集、记忆保护、整理和研究。
幸运的是，具有多民族、多族群文化特色的南岭文书并没有出现大量流失的状况，保持了良好的归户性和原始性的特点，对学术研究有着极高的史料价值。
《南岭文书》第一辑是以区域为单位、时间为顺序进行编排的，收录有南岭山脉的骑田岭、萌渚岭、都庞岭、越城岭等核心区域的民间契约文书5360份，文书涉及财产所有、土地买卖、继承分家等民间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鲜活细致地呈现了南岭多族群社会生活的真实面貌，反映出南岭民族走廊地区各村落社会、经济与文化发展变迁的基本情况。
民间契约文书是古代民间经济生活最真实、最生动的写照，其间蕴含着大量民间经济和社会活动的信息。南岭文书记载的内容十分丰富，与普通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不仅包含农田、水塘、房产等重要的不动产的买卖，有农具、车辆、牛马等日常生产生活资料的交易，还有财物钱粮的借贷、典当、继承和转让等等，文书内详细记录了契约签订时的场景，记录着双方姓名、交易事由、财物定价、付款形式等内容，从不同时期的文书对比来看，不仅可以看到当时南岭传统社会的生活实况和当地经济发展水平，更可获得南岭的族群迁徙、交往和文化变迁的宝贵信息。
在文字表述上，南岭民间契约文书带有多族群语言融合的色彩，反映着当地多族群长期的生活经验积累，真实记录着当地传统社会的生活形态。可以说，一张张契约文书就像是一个个零星散落“点”，与文献记载相印证、对文献资料进行补正后，便可串成社会生活里的一条条“线”，进而窥视到整个时代和社会的“面”的景象。
“官有政法，民从私契。”相较于官方法律文本，民间契约文书体现着百姓的日常规则、乡俗民例和生活实际，更折射出传统中国社会里公平交易的价值取向、恪守原则的生活规范和诚信守约的“契约精神”。
《南岭文书》中，既有官版契纸，也有民间私约，在数量较多的民间私约中，都体现出了中国传统契约精神的特质。“……即日立契交足是兴隆/亮兄弟亲手接授，回家正用其地，永远杜卖之后，任从业主耕种受业，日后亲房不得异言，所立断契纸付与买主，永远权执，为照是实……”这是“光绪九年癸未岁二月初三日任兴隆、任兴亮兄弟卖地契”中的一段文字。契约里明确了当事人双方姓名身份、交易款项、付款形式、权利义务等基本要素，但无官方确认交易结果，也无交易双方的签名按印，依靠中人制度来维持交易双方的契约平等。
民间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使多族群聚居的南岭民间形成了重商诚信、平等互利、义利并重、敬业务实的个性特征，契约精神更随着商品贸易的发展渗透入南岭人民的日常生活中。
时至今日，“契约”依旧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各种合同是“契约”的另一种形态，自愿协议、责权对等的契约精神和规范商品交易行为的社会功能一直延以续用，成为推动南岭经济快速发展的重要精神力量。窥斑见豹，“互惠互利”和“合作共赢”精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在契约精神的升华下得以传承的。
《南岭文书》中的契约如一张张“历史碎片”，每一张契约上“永远权执，为照是实”的表述，字里行间闪烁着南岭民族走廊乃至中国传统社会里的“契约精神”。而从南岭文书等民间文献资料出发，关注特定时空内的人的能动行为，更可帮助我们探寻到其背后隐藏的人类共同的命运和共同的智慧。